杨贺跪坐在他面前，少年宦官垂着脑袋，手指揩了药膏，细细地抹在他手指上，指头，指缝，细致入微。不知怎的，却让季尧想到了毒蛇，仿佛一条细长冰冷的毒蛇慢慢地缠在他手上，吐着蛇信子，危险又让人着迷。</p>
季尧眨了眨眼睛，看着杨贺，耳朵薄薄的，脖颈儿也是细的，白皙又脆弱，他忍不住叫了声，“公公。”</p>
杨贺抬起眼睛，“弄疼殿下了？”</p>
季尧咧嘴一笑，手指动了动，说：“没有，公公这样轻，哪里会痛。”</p>
“好香啊，”他孩子气地凑近了闻，闻自己手指的味道，好像还带着杨贺微凉的余温，忍不住眯起眼睛，伸出舌头舔了下。</p>
杨贺说：“殿下，药是外敷的，不能吃。”</p>
季尧哦了声，说：“我喜欢这味道。”</p>
杨贺不置可否，又听季尧轻快地说，“公公对我真好。”</p>
“这宫里谁都避着我，”他看着杨贺，问，“为什么公公要对我这么好？”</p>
杨贺不是善类。</p>
季尧生于冷宫，长于冷宫，直觉比野兽还敏锐，第一次见杨贺他就嗅出了危险，后来再见，就是杨贺shā rén。</p>
后来那个小太监的尸体在水里沉了几日就被人发现了，小太监是司礼监的人，还在他身上发现了内官监的出宫令牌。</p>
内官监常要出宫办差，除了每个人的身份玉牌，还多了一个出宫令牌，各处的令牌样式不一，直接就将矛头对准了内官监。</p>
行凶之人栽赃手法简单粗暴，可司礼监和内官监早有龃龉，这几年来一直不和，明里暗里都要争个高低。如此一来，真相如何不重要，反倒成了两监的颜面之争。司礼监指着内官监要凶手，内官监斥他栽赃陷害血口喷人，不啻于火上浇油，双方斗得越发厉害。</p>
季尧日日待在冷宫里，听老嬷嬷和宫女碎嘴嚼舌根，将事儿猜了个七七八八。</p>
这么一个工于心计，手段阴毒的人，为什么会对他好？</p>
季尧想不明白。</p>
这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好，只有平白无故的坏。</p>
杨贺必有所图。</p>
可他图什么？</p>
杨贺看了他一眼，想了想，说：“殿下是主子，奴才自当对殿下好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