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);
();第二天一早,天色蒙蒙亮,差役就驱使着陷入沉眠的罪人们起来继续赶路。
这时候好歹凉快些,若能多走些路,午间太晒时就能多少歇会儿。
一夜就死了三人。多日磋磨,原本数百人的队伍也只剩下几十个了。
想活着,可生路又在哪里?
连那一张张原本鲜活的脸庞,都好像渐渐模糊了。
记忆里,几乎只剩下他们衣不蔽体,食不果腹,受尽屈辱惨死的模样。
如何……不恨。
可又要去恨谁?
恨喜怒无常、担忧皇位坐不稳便突然发作的天子吗?
恨粗鄙丑恶、奉帝王之令,对他们施以暴行的差役吗?
还是要去恨遭逢大难便失去世家风度,为了一口吃的能互相殴打起来的族人呢?
亦或者,他该恨这老天,恨这暑热太酷厉,让人意志崩溃?
反反复复的情绪折磨着肖鹤鸣。一时如坠地狱,死志已生;一时挣扎过来,又忍着痛苦前行。
如果真的有天道,那这一切……总该有个解脱。
或许人世间有些痛苦,只能活着背负,无法以死解脱。
天又蒙蒙亮起来了,顾明瞳默默拿出一块大大的黑布,用灵力驱使着,将它放在了女子头顶上方的半空中。
女子身形僵硬,着一身连泥带土的破衣烂衫,头发也肮脏结块,她却浑然不理,不知疲倦、不停不歇地往一个方向走去。
黑布下的阴影帮她挡住了烈日,她总算没再发出痛苦的嘶嚎,但已经被晒伤的地方却始终无法复原,发红的伤口十分可怖地布满了她裸露的皮肤。
只有在她僵硬的步伐之间,顾明瞳才能隐约看到她原本的肤色……青白,冰冷,到处都是……尸斑。
女子已死去多时。
见着肥遗便躁动不堪的饕餮,面对这死而复生的女子却没有什么反应,甚至在顾明瞳前几日刚找着她的时候,要他赶紧把她解决了。
顾明瞳是在一个黑漆漆的夜晚发现她的。
长夜暗淡,空气滞闷。
那女子正手脚并用,在地下刨着土。还好埋她的人也是草草了事,挖的坑极浅,她刨了没一会儿,就从泥里爬了出来。
顾明瞳与这女子大眼瞪小眼,好长一阵,女子都还无法灵活驱使自己的身体,动作十分僵硬,连走路都老是摔倒。
她摔得实在是太惨了,顾明瞳顾不上尸体走路的震惊,传出神念,询问她的情况。
没有回应。
要不是确认那女子的身形的确是顿了一下,而不是因为肢体僵硬而卡住了,顾明瞳甚至有点不确定自己的神念是不是传送给她了。
女子虽几步一摔,但仍十分坚定地朝一个方向走着,没有任何和顾明瞳沟通的意思,也没有攻击他的意图。
顾明瞳就这样跟着女子慢慢走着,及到天亮,那女子忽然痛苦嘶吼,非常脆弱地抱住了自己,在土丘旁的阴影下蜷成一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