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持风的身体骤然僵硬, 唇色发乌，面上浮出了痛楚之色。仿佛有无形的利刃，在他心口剜出了一个血洞, 寒风冷雨灌进血肉中, 痛得他几欲失去招架之力。</p>
然而, 他怀里的少女, 却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, 继续轻声问：“你又记不记得, 你的爹娘是怎么死的？”</p>
“郎千夜杀了你的父母。而我窝藏了郎千夜, 助她逃走，还借她的幻境蒙骗你和我成亲。好在, 在酿成大错之前，你清醒了过来，终止了那场婚礼, 也为你爹娘报了仇。这些事情，从一开始就是无解的，我们的故事也早就结束了。”桑洱的眼皮淌了雨水, 湿漉漉的，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了。她吸了吸鼻子，叹道：“所以，坦白说，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到处找我，更没想过, 你会说你喜欢我。”</p>
谢持风嘴唇发抖，猛地扣紧了她的肩, 颤声道：“桑洱, 我那时候, 从来没想过要杀你！”</p>
桑洱凝视着他，半晌，才问：“你的意思是，你本来只是想刺我几剑来发泄怒气，并没有打算彻底杀了我吗？”</p>
“不是！”谢持风满脸的凄苦和扭曲，哑着声音，急切道：“当时郎千夜的幻境初破，我炙情发作，已经失去了理智，被戾气催动着，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，也控制不住月落……但在那个时候，我还是下意识地想避开你的要害。我根本不知道你吃了化妖丹，我以为你是妖怪，你的要害是腹部！所以我想避开……等我清醒过来后，我才看见，那一剑刺进了你的心窝里！”</p>
如果那时候的他还有一丁点清醒和理智，绝对不会做这样无法挽回的事。再愤怒失望、不可置信，他还是想听一听桑洱本人的说法，看她是不是有什么苦衷。</p>
因为，他内心深处，始终无法把那个与他并肩作战、对他关怀备至的桑洱，与那个满手血腥、冲他狞笑的郎千夜混为一谈。</p>
但他也知道，错误已经酿成。不管他现在说什么，都是苍白无用的借口，都无法抹杀桑洱被他一剑穿心、坠入眠宿江的事实，也挽回不了他给桑洱带来的伤害。</p>
事后想来，杀死郎千夜、为他爹娘报仇的人，其实根本不是他，而是选择了和郎千夜同归于尽的桑洱。</p>
他来到悬崖上时，郎千夜早已不存在于世上。他亲手杀了的，只有桑洱一人。</p>
悔恨与思念所造成的锥心之痛，每日每夜，都让他痛不欲生。凭着那一股执拗的“生要见人、死要见尸”的执念，他硬生生地说服自己桑洱没死，才没有彻底崩溃。就这样，挣扎着，一步一步地从绝望的深渊爬了出来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