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走了神色落寞的广宁王，高纬独自一人踏出了殿门，殿外有凉爽的微风扑面而来。</p>
他立在栏杆前，目光越过宫墙，注视着繁华壮阔的邺都。街道纵横若棋盘，屋宇如豆，这座全天下最雄伟的巨城被他尽收眼底，直到视线为更远处的低矮山丘所阻挡。</p>
站在最高的地方，自然也能看到最好的风景。</p>
天底下再也没有人的位置比皇帝更高了。</p>
天子无所不能。</p>
可他们都知道天子的尊贵，谁又知道天子的孤独呢？</p>
高纬怔怔发愣。</p>
自从数月前，祖珽和皮景和等一干元老重臣的死讯接连传来之后，他就经常感到孤独。</p>
老的元勋死了，新的权贵已经成长起来，国家还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，可一股深重的阴影依然笼罩在高纬心头挥之不去，高纬自己也感到奇怪：周、陈、突厥都已经衰弱，他已经可以看到统一的曙光了，可他并未因此感到半分快乐。</p>
这个变化从他打败宇文邕之后就开始出现了，这个他卯足劲要灭掉的对手，最终在关中被他打败，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……统一四海的最大阻碍被扫除了，高纬发现自己无敌了，在短暂的快乐之后，他陷入到了空虚之中，于是他开始寻找新的对手。</p>
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，一切敌人都要由他亲手铲除，一切隐患都要被他亲手掐死在萌芽之中。</p>
他和亲政之初已然远远不同了，那时的他很忙碌，虽然这个国家有如此多这样那样的问题，臣子有这样那样的毛病，可他还是能忍则忍，因为在那时的他眼中，他只有一个敌人，那就是宇文邕。为了打趴宇文邕，他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，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。</p>
那时候的他觉得自己是有亲人的，是有朋友的，可以随意表达喜怒哀乐……</p>
最起码，那个时候，他是笑得出来的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