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中变得越发安静，宫灯内烛火长明，一盏又一盏，徒然地照着明。</p>
季尧看着季寰的脸，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季寰的手指，冰凉凉的，索性握着塞进了被褥。</p>
“皇兄，是不是很恨我？”季尧自言自语。</p>
季尧笑了下，像个要寻长辈撒娇的孩子膝行着靠近了龙榻，挨着床沿坐了下去，说：“是我我也要恨的，不过我不会给别人这样对我的机会。”</p>
他说：“皇兄，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天真最善良的人了，小时候母妃疯疯癫癫的时候总骂你母后恶毒，心机深沉，一肚子坏水，你说你怎么就这样好。”</p>
“可是你好又怎么样，”季尧一只手搭在床边，枕着下巴，叹气道：“皇帝只能一个人做。”</p>
“皇兄，你拦着我的路了。”</p>
季尧又笑，看着季寰，道：“皇兄，我小时候做过一个梦。”</p>
这是他不曾对任何人说起过的，包括杨贺。</p>
“我做了个梦，梦见我当皇帝了，”季尧皱了皱眉毛，神情却罕见的，有几分惊惧和心有余悸，“梦里只有我一个人坐在高高的龙椅上，身边一个人都没有。”</p>
“底下也没有人。”</p>
只有无边的黑暗和孤独，他像是被套进了华贵的囚笼里，冕毓沉重，压着他，一串串的缀珠垂着。刻骨的孤独如冰冷的潮水，让人喘不过气。</p>
那个梦就像一个可怖的预兆。</p>
季尧鲜少有恐惧的情绪，梦醒之后却浑身冷汗涔涔，梦中的感觉太过孤独无望，仿佛这就是他的将来。</p>
季尧怕极了。</p>
直到他看见了杨贺。那年隆冬，季尧爬上了墙头，一眼就看见了杨贺，杨贺仰起脸，对他笑了起来。冬日里的阳光透着暖，少年内侍肤色雪白，眼睛漂亮，一笑起来能迷人眼，干净柔软得不像话。</p>
尽管他知道，那都是假的。</p>
季尧轻声说：“皇兄，我不会让自己变成梦中那样的。”</p>
就是死，他也要把杨贺绑在他身边。</p>
这一夜变得漫长，滴漏一地一滴地漏着，喊杀声渐渐逼近皇宫。</p>
道道宫门告破。</p>
宫中人心惶惶起来，殿门外跪着的老臣也开始对望不安。</p>
杨贺始终波澜不惊，冷静得不像话。</p>
晨光微吐，东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，朝阳映亮出了宫中的红墙琉璃瓦，勾勒出精巧金贵的飞檐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