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武握上箭，刚要拔，画师的眼睛颤颤巍巍地睁开：“不…不用了…”
顾青追一喜：“你醒了。”
画师的手费力地抬起来指了指旁边还在昏迷中的李齐瑞，声音低低的：“监军身上有…机密…但求姑娘救救他…”
他伤的太重，说话都提不起力气。顾青追见不得这种场景，眼眶含着泪道：“你不说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的，你先别慌，我肯定也能救你的。”
画师笑着摇摇头：“姑娘你忘了…我当时发过誓…绝不会透露山村的位置…是我食言了，能留有全尸…咳咳咳，已经是上天垂怜。”
他每说一句话便得停下来喘好几口气，顾青追的眼泪直往下掉。
“我不怪你，当初都是说着玩的。”她哆哆嗦嗦地拿出好些药粉，不要钱似的往画师伤口上撒去，生怕撒慢一点这人便保不住最后一口气。
她与画师也算不上什么朋友，充其量就是个点头之交。但让顾青追眼睁睁看着人在自己面前死去，她还是不能接受。
或许真是那药粉止住了鲜血，画师一下子恢复了些力气，说话声精神了不少：“大恩不言谢，我若是能侥幸活下来必将报答姑娘，若是活不下来，在天上也一定保佑姑娘平安顺遂。”
顾青追骂他说晦气话他也不听，琉璃夫人劝他先攒攒力气他也不理，只从怀中掏出半张被鲜血染红的布匹：“还有半张在监军那里，请姑娘一定亲手交给他。”
话说到这个份上那还有不答应的，再者说这本来也就是举手之劳。顾青追连声应下，让他安心下来。
赵武紧紧握住箭，往外一拔。
殷红的鲜血只瞬间便将画师身下的被褥染湿，无论顾青追撒了多少药粉都止不住往外喷涌的鲜血。
画师感受着自己生命的流失，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：“我想…拜托姑娘一件事。等我死后将尸体烧了吧，交给监军…让他帮我带给一个人。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低，说到最后那人的名字时已经听不见了。
顾青追心里难受，只能哑着嗓子答应他。
一直到画师闭上眼睛，顾青追都难以相信这个事实。
琉璃夫人到底是见惯了生死，对这种事比顾青追看淡得多：“生死有命，你就算是哭也无济于事。”
她嘴上说得淡定，却还是掏出帕子替顾青追把脸上的泪痕擦掉：“按照他说的，好好准备一下后事吧。”
琉璃夫人朝着戈亚使了个眼色，对方立刻心领神会地拉着赵武退出去找木材。
要说戈亚对画师没打过交道，他原来在弥国皇都也见惯了尔虞我诈，对这种生死之事恐怕比琉璃夫人还要司空见惯得多。但赵武到底是与画师有过一面之缘，又没怎么经历过这种战乱和阴谋，猛然见一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死去，还是不免有些伤感。
“别想啦。”戈亚攀上赵武的肩膀安慰似的轻拍两下：“生逢乱世，这都是可以预料到的。”
赵武回过头看向屋里的琉璃夫人和顾青追两人，沉默了一瞬：“可以预料到的吗？”
他这句话说得很轻，轻到离他这么近的戈亚都没听清楚，只以为他在感慨些什么。
山村里别的不多，木材可是遍地都是。两人没一会便在田地旁堆起一个厚厚的柴火堆，只等着将画师的尸体搬到这里来。
任他生前是贫穷富贵、是位高权重还是低到尘埃，死后都只有这么一捧灰。
一点一点将地上灰白色的骨灰收拢，同一只匣子好好装起来，顾青追还是没忍住轻声哭了出来。
“我一定会亲手交到李奇瑞手上的。”她抱住匣子对着它轻声说道。
虽然不知道画师什么时候与李奇瑞关系这么好，但对方的遗愿顾青追乐意完成。
可惜李奇瑞的伤虽不致命，但依旧昏迷了八天才醒过来，正好错过了画师的头七。
“我这是…在哪啊？”李奇瑞揉着自己发昏的脑袋慢慢坐起来，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有些警惕。
“你终于醒了！”昨晚守灵烧了一晚上纸钱的戈亚打着哈欠进来，本以为还是跟之前几天一样看到李奇瑞躺在床上，没想到这人已经坐起来了。
“先别起来，等大夫给你看看伤再说。”戈亚不容拒绝地将李奇瑞又推了回去，出去准备叫人。
李奇瑞本就是大病初愈，平日里又不怎么练武，被戈亚压了一把只觉得宛如被一个巨大的石块推倒在床上，居然一点都反抗不起来。
好在下一秒顾青追进来让他松了口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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