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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);简臻上车的时候,已经是傍晚了。
她坐进车厢,终于有时间能面对今天所发生的一切。
因为昨天夜里没有睡,今天晌午的那觉又连连做梦,所以她并没有休息好,只觉得眼睛发酸,而内心却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了,只剩下一处还冷硬膨胀地梗在心间。
算起来,自己着实不算对不起孔尹文了,能做的一切她都已经做尽了,二十二年的时间里,她都在为了棋子的身份而努力,拼命完成作为一个棋子该做的任务。
但在道义上,她确信自己没什么可付出的了。
——那就走。
她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。
可是,可行吗?
她的头还残余些阵痛,没法集中精神去思考这件事情。
“阿鸣。”她低下头,下意识唤道。
绣萍在旁警觉地睁大眼睛,却不敢多说什么。
简臻并不是叫错了,只是,往常头疼时,简鸣总会给她按一按,也不至于会这么难受。
更何况,多年的目标到头来只是一场海市蜃楼,她着实有些难以接受,恐怕只有简鸣能明白她的痛苦了。
——但这样好吗?希冀着别人来分担自己的痛苦……
车身晃了两晃,简臻彻底撑不住了。
她将脸埋在手中,从脑到心再到身,都蜷缩起来,不想再动弹了。
混沌如泥淖般的心田里,一朵暗色无光的花骨朵立在矮小的枝头上,停滞多年的枝干又再次生长,缓缓拔高,连花骨朵都似乎往上抬了抬头。
她并不惊慌,只呆呆地看着它生长。
“别这样。”
她动了动唇,无声地劝说着。
马车渐渐减速,最后停了下来。
等待片刻后,简臻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,没有动弹。
绣萍只好试探道:“郡主?咱们该下车了,已经到家了。”
可她还是不动,仿佛睡着了一般。
简臻不动,下人们也就都不敢打搅,连车夫都小心安抚着马儿,生怕它乱动,惊扰了郡主。
也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,突然,一阵几不可闻的脚步声靠近过来。
接着,车厢的帘子被人撩开了,顺带照进一车厢暖融融的烛光。
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,绣萍瞬间眉开眼笑。
“姐姐。”
简鸣略带棱角的脸在光影下显得更加硬朗,唯独那双眼睛,温柔似水,浓墨色的眸子湿湿软软,里面正正好盛着一个安安静静的人儿。
简臻如梦初醒般从手心里抬起头来,眼睛里还带着一层雾气样的迷茫,甚至看到简鸣伸过来的手时,都没做出什么反应,像是睡糊涂了一般。
简鸣便翻手握住她的手腕,拉着她走出了车厢。
“来,小心脚下。”
彭年在旁相当识相地给简鸣递上披风,然后朝后面钻出马车的绣萍眨了眨眼睛。
目送两个主子往里走去,他们两个拖着脚步落在后面,小声嘀咕着。
“少爷今儿这么早回来啊?”
“之前白先生不让少爷见郡主,刚刚又说可以了,少爷这不就急着回来了。”
绣萍脚步一顿,奇怪地看着彭年问道:“你们这是在搞什么名堂?”
“我也不知道,但是我觉得白先生说得有道理。”
“说的什么?”
“他说,这才是关键时候。郡主从宫里回来时正在气头上,先不能急着去安慰,因为那时郡主不需要别人帮忙,得等她冷静下来,需要帮忙的时候再去……”
绣萍听得云里雾里,嫌弃道:“这都什么呀?”
“啧,郡主今天醒来以后,有没有念叨过少爷?”
“嗯……刚刚在车上的时候,好像叫了声‘阿鸣’。”
彭年把右手往左手里一砸,兴奋道:“这就对了!你就等着瞧吧。”
说完他又啧声连连,感叹道:“没想到这白先生不光书教得好,连洞察人心都是一绝啊。”
……
“怎么这么早回来了?”
“来,坐下,给你按按头。”
简臻被他带着坐好,顺从地趴在矮榻上的小几上,习惯性地闭上了眼睛。
简鸣的手法很老练,力道也刚刚好,这令她整个人都松弛下来,今天的疲惫与疼痛好像才开始被认真对待,在他的照顾下开始松动瓦解。
发髻被小心拆了开来,头饰也被一一拆下收在一个小盒子里。
简鸣不回答,她也就不再问。
只是不知道为什么,她竟然突然间觉得很委屈,自己硬撑了一天后,才终于有了一个地方能供自己休憩。
她转过头来,靠在自己的臂弯里,看着简鸣。
“阿鸣。”
“嗯?”
还没说话,简臻就先笑了。
她和简鸣太熟悉了,以至于都忘记了想想,简鸣于她究竟有多重要。
“阿鸣,你学徒的活计做完了吗?”
简鸣并没有因为她乱动就停下手,依旧不轻不重地给她按着。
“银器制作的基本工序已经都了解过了,之后无非多练习、多积累。不过前阵子和师傅们研究了一下灰色辉山石和银饰的搭配,倒是已经有了些好的想法,做出来的式样也让店里的客人们看过了,效果来不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