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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);沉默,沉默。
夜间的凉风肆无忌惮地在荷花池中扫过,正傲然盛开的花在空中抖动着花瓣,局促中带着几分潇洒。
水鸟还未入眠,偶尔传来零星几声鸣叫。
本是个适合三两友人一起小酌解闷的平常夏夜,然而随着人数的扩大,其间的氛围也变了,变得焦灼,变得让人心慌。
按照齐王此刻的心里话来说就是——非解小家之愁,乃除万姓之忧。在座各位自然需要提起十二分的小心,随时准备把命上交。
若说之前赵潜还不知道今天齐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揣着什么“坏心思”的话,那刚刚凭空出现的账本也足够把他劈清醒了。
明明已经处理掉的东西,为什么会再一次出现在大家的眼前?
明明今日他并未安排人焚烧器物,为什么就有人故意和他反着来,还刚好被辛和撞见?
为什么今日赵远景的事被挑到明面上?
为什么一向深居简出的安平侯今日愿意赴宴,只是为了见见高颐吗?
当然不是!
是为了要他赵潜的命!
至于账本,不可能凭空出现,那自然就是大王安排的……
他虽然不无辜,但他不想因此放弃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,也不想因此丢了性命,只能喊冤:“大王,臣并不知道这账本从何而来。臣也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大王,对不起齐国的事!”
齐王知他会这么说,也不恼怒,只是反问道:“真的吗?那你的意思是,寡人冤枉你了?”
“大王恕罪,臣并无此意。但臣没有做过的事情,臣实在无法承认。”
齐王冷哼一声,大约是一切按着他心中所想顺利发展的缘故,脸色缓和了些,但出口的话却依旧咄咄逼人,道:“这件事情,赵卿的意见是‘无法承认’,那王后你呢?你和赵卿历来是寡人的左膀右臂,得力贤臣,你怎么看?”
高颐看着这或跪或站的人们,心中并无波澜。她知道这是齐王在拿着赵嫣威胁赵潜父子,但不会真的把赵嫣怎么样。
思绪飘忽时,心中突然生出几分嘲弄,这招威胁是她高家的祖传技能罢了,忆及往事,高颐不知为何有点冷,就好像凄风苦雨都贴着她的脸扫过,她在心中轻叹一声,又望向了王后。
王后脸上泪迹未干,此刻选择做呆滞状,不言不语。因为她知道,此刻她的任何一句不恰当的话,都有可能把自己的父兄送至离死亡更近的地方,尽管她怀着身孕。
其实一直以来,她始终无法参透齐王心中所想。
一开始齐王眼中对她的爱kanju88.com意并不假,也正是因为这一点,她在权衡利弊后才选择离开梁国,携父兄不远千里奔赴此地,是为了年轻时所谓的“爱kanju88.com情”,也是为了后半辈子的安稳和富足。
因为哪怕这些都是假的,她也可以安慰自己这相较于梁国的形势而言,还是要更划算一点——她和当时还是太子的梁王子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,本来一对璧人结为连理方是佳话,但是太子的母后明里暗里多加阻拦,多次表示即便自己的儿子娶了她也不会封她为后。发展至此,她还可以用自己与太子之间感情甚笃、对方对自己一往情深这些话骗骗自己,直到后来传出了梁王子敬有龙阳之癖的说法,她才如梦初醒,决意为自己找一条出路。
如今事实告诉她,她从前所看重的爱kanju88.com与财富好像真的成了假的,齐王对她只是表面恩爱kanju88.com而内里不在乎,她又有些无所适从,不愿意承认自己选择的这一切了。
当然,她不会知道,太子的母亲不愿意待见她不是因为她德行有亏,而是因为她的父亲不懂得收敛锋芒,只顾招兵买马扩充赵家势力。难为她几番周折来到齐国,她的父兄好似三岁小儿,依然不懂。
齐王本也不指望她说出什么,叫赵嫣与赵潜划清界限是不太可能,让赵嫣和他决裂也不现实,左右为难,当然只有不说话才是最佳。
齐王边在心中默默唾弃自己不是个人,边观察赵潜的神色……
赵潜依旧倔强道:“愿大王念在王后娘娘身怀龙嗣的份上,不要再逼迫她了。臣发誓,臣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大王,对不起齐国的事情。”
他拒不认罪,自然得有人来推动局面的发展。
安平侯道:“大王,如今人证物证俱在,无论是邺城中百姓所说,还是账本所指,都表明赵将军有不忠的嫌疑,更何况还有人指控赵将军‘扩充私兵’的罪名。臣认为,不如交由大理寺与刑部彻查此事。”
有人不同意,道:“大王,认证物证俱在,赵将军不认只是想要拖延时间。臣以为,直接革去官职、送入天牢即可。”
也有“眼瞎的”人出来打圆场,道:“大王,赵将军为此次伐梁出力颇多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,实在不该为这些没有实据的谣言而伤了忠臣良将的心。”
齐王对这些不同的意见暂不表态,走到赵潜前面问道:“赵卿,寡人再问你一遍,你究竟有没有干过这些事?”
赵潜不免有些委屈,他仿佛忘了自己做过什么一般,只回道:“臣没有。”
齐王闭了闭眼,道:“好。”
机会已经给过了,对方不要,他也不必再留情面。
本来看在赵嫣的面子上,只要赵潜主动交出兵权,就不会再有这些事情了,然而有人犯了最大的忌讳还不知悔改!
简直神佛难救。
“辛和,你把东西拿给赵将军看看吧。”
“是。”
接到指令的辛和从一旁的小公公手中拿过一张按满了红拇指印的纸,亲手递到了赵潜的眼前。
后者看了会纸上所书,眼中的惊异之色逐渐浓厚起来。
齐王看着他,犹如看一个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失败者一般,“这是一份军中多人联名书写的检举信,言赵将军私自更换粮草、拥兵自重,前日才被呈到寡人的案前。寡人也很好奇,赵将军又该如何解释这件事?”
这份检举信的署名者人数众多,大到将领,小到士兵,都在其上。
如果说之前的那些都可以狡辩为“谣言”“诬陷”,那这份牵扯甚广、出自军营的检举信便是板上钉钉、无可辩驳。
古往今来,但凡在一个有实权且疑心重的帝王手下,动了扩充私兵的心思并付诸实施的,一向没有好下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