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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);简琮倚着龙椅,支着额头沉默。
片刻后,从袖口掏出一块令牌,交给边上的苏公公,命他去顾府提人。
“陛下不可!”
“万不能将那妖孽放虎归山!”
“三思啊陛下!”
不知道哪来的默契,扑通扑通跪下一片,反对声此起彼伏。剩下几十个年轻臣子你望我我望你,站也不是坐也不是,这些老家伙刚才不还噤声怂得像孙子?一个个三缄其口,怎么突然间就叽叽呱呱吵得像蟋蟀?
所以我们是该坐着,还是跪着?
好歹提前说一声啊喂!
北殷王眼神飘向妗黎,他敢肯定这事百分百是她指示。
而衿黎面无表情,摆明了置身事外。
呵——
北殷王眯起那双甚是漂亮的桃花眼,饶有兴趣地舔了舔嘴唇,好啊,倒要看看这姐弟俩今日是要唱哪一出?
他坐直身子,就在这一刹那,本来在他肩上站得好好的白鸦,突然飞落到殿中间的玉阶上,红嘴一张一合,发出幼童般的声音,又脆又响,反复吐露着“顾徵”两个字。
闻者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,头皮发麻。无论是跪着磕头的,还是老实本分在席位上吃酒的,此刻都白着脸,被吓得不敢动弹。
都说南汇多出妖邪,北境看来也差不到哪去。
不对骂错了,这是东朝的鸟……北殷王来东朝路上捡的,刚才没话找话的时候陛下问过。
北殷王却像是被白鸦的举动取悦了,开怀大笑起来,嚣张至极地在东朝大殿内一阵阵回荡,结束的低哑尾音直撞得人心神共震。
简琮:“……”
他刚还心里夸这些老家伙们懂眼色,打算顺着他们话回拒。
居然被一只白鸦捣乱了!
真是好鸟!
简琮气得直咬牙。
“挑大梁铺凉席,抓只白鸦来唱戏。”
东朝的童谣就这么唱的。
显然北殷王入乡随俗,已然学到了精髓,变脸的功夫可见一斑,只见他刚张扬笑罢,转瞬间就换了一副追思的痛楚模样,扬了扬酒盏,叹惋道:“三年不见,不知故人如何?”
仿佛刚才开怀大笑的人根本不是他。
北殷王举着杯盏,被灯火反衬出玛瑙色的酒水在杯底左右晃荡,他的眼眸比琼浆玉液还澄澈几分,如出一辙地倒映东朝众人的面孔,似乎在讽刺他们的虚伪。
衿黎眼神微转,即刻就有个老臣跪爬上前,一条接一条地数落着放虎归山的坏处,哀求地把脑袋都磕破了,好不凄惨,大有要殿前撞柱、以死劝谏的架势。
北殷王挑了挑眉,嗯,这九品芝麻狗确实聪明,还会搭台阶。
磕头的大臣要是知道北殷王把他比作狗,估计能直接气吐血。
还有,他可不止九品!
堂堂三品大臣,紫色朝服,你丫瞎吗?
“北殷王,您也看到了——”简琮才刚开口,就被北殷王笑着打断了话。
他摊了摊手:“本王确实是看见了东朝陛下的难处。”
白鸦极其应景地落回他肩膀。
北殷王唇角慢慢浮起一缕坏笑:“本王,可不想在朝京逗留,或者,私底下自己想办法去见。”
“到时候陛下怕是要想破脑袋,也不知道本王和这位故人说些什么了。”
“荒唐!”对面的席桌上再度暴起一个男声。
北殷王啧了两声,微微抬眼,顺便把酒盏放到了白鸦面前,喝吧,赏你的。
他游刃有余地看向来人。
论起打嘴仗,本王这辈子还没输过。
诶?顾家人?
北殷王眯起桃花眼,细细一打量。
中年?顾家一府四兄弟,老大、老四两位将军都被他的部下拖在边疆,无法脱身,老二是商人没资格出席夜宴,那就只剩下——顾长惟,刚才那个白衣小子顾衍之他爹,那个双腿报废,下半辈子在轮椅上度日的“前”拱卫将军。
臭着一张棺材脸,像是别人欠了他百八十两银子。
别看他现在端端正正坐在位置上,怕是等下如厕也要让仆人抱着去茅房。
北殷王支着下颌,嗓音淡淡:“怎么?顾三将军坐了轮椅,连脾气也越发暴躁了?”
谁料顾长惟还没开口,顾衍之便先一步怒喝:“杀兄上位,在北境撒野就算了,来我朝京,还能如此放肆!朝廷重犯,岂是你说见就见的?!”
是啊,谁都知道,双腿瘫痪是顾长惟痛处,北殷王戳着痛处嘲笑,就是为了激怒他们。
可顾衍之还是按捺不住,他做不到看着别人当众侮辱父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