祈善对沈棠偶尔的孩子气很宽容。 </p>
满打满算，她也才十四。 </p>
开年之后才十五。 </p>
武胆武者和文心文士五感都敏锐，二人交谈声音不大，但有心的话，都能听得清楚。其中要数磨剑霍霍的荀贞最为认真，也最为瞠目惊讶。好一会儿他才醒过神。 </p>
看向姜胜，压低声音。 </p>
“先登，你确信这是祈元良？” </p>
面孔是生面孔，但这一点不稀奇——祈善伪装的本事，任谁都要看走眼——可祈善这温和口吻，险些让荀贞动摇。他几乎怀疑，此祈善非彼祈善，自己认错人了？ </p>
“嗯，就是他。”姜胜还拱了一把火，“不信，你现在就下去，看他是何反应？” </p>
荀贞：“……” </p>
正如丑媳妇总要见公婆，这仇家也是迟早要碰面的。康时和顾池二人先后下马车，他与姜胜总不能跟深闺少女一样躲着不见人。再说了，他也没什么不好见人的。 </p>
荀贞下车之时，听自家主公对着祈善道：“此行收获颇丰，郡府接下来两三年的开销都不用愁了。哦，对了，还多了位能人加入。元良，我给你们引见一下……” </p>
祈善道：“能人？” </p>
沈棠忍着肉疼的感觉：“永固关一战，也多亏了他才能拿下大胜。有了你们，想来陇舞郡恢复繁华只是迟早的事。”不好好压榨荀贞的劳动力，如何对得起她飞走的钱？ </p>
那可是足足五千两黄金啊！ </p>
都还没来得及摸一摸就没了。 </p>
她拉着祈善的手腕，笑容满面往向荀贞马车方向走，好似迫不及待想炫耀。 </p>
他道：“主公……” </p>
话音落下，脚步停顿。 </p>
沈棠发现拽不动人，扭头瞧他。 </p>
不知何时，祈善的脸色铁青一片，眉峰因为用力而微微颤动，双眸一改方才的清浅温和，添几分逼人阴鸷，双唇抿紧，面部肌肉绷紧，这是忍着情绪的小细节。 </p>
而他的视线—— </p>
沈棠顺着视线看过去，发现落点在手指摩挲剑柄的荀贞身上，气氛凝滞。 </p>
她耳畔只剩下旗帜猎猎的响声。 </p>
胸腔那颗心脏也跟着咯噔。 </p>
这场景—— </p>
这气氛—— </p>
何等熟悉啊！ </p>
不待她张口说啥，便听祈善不带感情地笑了声：“主公，沈幼梨，你真是——” </p>
沈棠：“……” </p>
好家伙！ </p>
久违的杀气，久违的“沈幼梨”。 </p>
可见祈善这回真气疯了。 </p>
她嘀咕：“我、我也不知道啊……” </p>
祈善用深呼吸，勉强压下脑瓜子的嗡嗡动静，无奈又哭笑不得：“怎得？散落在天南地北的仇家都能被你一一寻来？” </p>
他心中酝酿着国粹。 </p>
这已经是第几个了？？？ </p>
他以前是搞死了七个主公，他承认！ </p>
所以作为报应，眼前这个主公就非得给他凑七个仇家来达到平衡吗？一想到帐下同僚都是仇家，祈善的内心便开始狂乱…… </p>
他木着脸想，这主公留不得了。 </p>
看沈棠，她反倒先委屈地睁着杏眼、瘪着嘴。茫然无辜的模样浇熄他的心火。 </p>
祈善：“……” </p>
他偶尔都想怀疑主公是不是故意的？哪有人能这么精准啊，光挑他仇家捡？ </p>
出门一趟捡个仇家回来。 </p>
回回不落空！ </p>
最重要的是—— </p>
祈善指着荀贞，后者拇指抵着剑柄，出鞘些许：“你知道他文士之道吗？” </p>
沈棠嘀咕：“不知道，但破财。” </p>
她已经接受是穷鬼的现实了。 </p>
沈棠算是看出来了，她大概是啥“集邮体质”，什么稀奇古怪、五花八门的文心文士都能碰上。即使没有荀贞也会有下一个荀X。 </p>
既然无法反抗，她干脆躺平认命。 </p>
倒要看看，自己这命究竟有多硬！ </p>
祈善道：“急中生智。” </p>
沈棠嘟囔：“……有些耳熟……” </p>
可不就是耳熟嘛。 </p>
当初在鲁下郡治所，她就偶然路过，便听姜胜说了一嘴这个文士之道。当时还感慨为何受伤的总是主公，却没想到，被伤害的主公竟是她自己？若记得没错—— </p>
【急中生智】这个文士之道…… </p>
大概、或许、可能…… </p>
会让主公的脑子不太好使 </p>
她蓦地响起自己那日骑摇摇车的糗事，掐指算算时间，恰好是荀贞在永固关大发神威的时候？因此，她莫名降智成喜欢摇摇车、唱儿歌的三岁稚童，不是她有病？ </p>
根源在荀贞身上？？？ </p>
沈棠险些眼前一黑。 </p>
论狠，还是荀贞狠啊。 </p>
不出手则已，一出手就一次性给她挂上俩个无解debuff——降智+破财？ </p>
但—— </p>
钱都花出去了啊，这人不能不用！ </p>
沈棠心下咬牙，不用太亏了！ </p>
“你们究竟结了什么仇？” </p>
倘若是死仇，她肯定偏心祈善。 </p>
祈善不答，荀贞哂笑：“这事儿说来话长，他祈元良当年为躲避仇杀……” </p>
说到一半不说了。 </p>
荀贞握紧剑鞘，环顾一圈四周，冲祈善朗声道：“这大庭广众的，老夫予你几分面子。过往恩怨，私下解决，如何？” </p>
祈善黑着脸道：“可。” </p>
沈棠：“……” </p>
八卦刚听了个头就断了，抓心挠肺。 </p>
但此处也确实不是处理恩怨的好地方，旁的不说，这俩要是拔剑打起来也不好看，让多少人看热闹、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？维持着诡异僵硬的气氛，一路回到治所。 </p>
她不在的这段日子，治所已经修缮得差不多，主体完工，剩下的慢慢雕琢。 </p>
崭新政务厅内。 </p>
沈棠怕祈善吃亏，默默站他这边，坐在最佳观众席吃瓜。待荀贞说完，她才吃完了整个瓜，脑瓜子只剩下一念头—— </p>
还能这么操作？？？ </p>
荀贞压下拔剑砍人的冲动，沉声道出：“……数年之前，祈元良为躲避追杀，伪装成妙龄落难少女，为犬子所救……” </p>
沈棠：“……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