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吏回答：“回沈君，确有此事。” </p>
朱氏老夫妇闻言，心下松了口气。 </p>
沈棠又问朱氏老夫妇。 </p>
“你们可有其他解释？” </p>
朱氏老妇人可怜兮兮地抹着泪喊冤枉：“老妇自认对大妞不错，她娘犯了事儿，老妇俩担心年迈照顾不了她，又担心她那个娘连累她，便给她说了门不错的亲。谁知她半路不吭声就跑了，一跑就是好几年……就算是看不上这门亲，也犯不着跑啊，老妇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，还赖俺们害了她娘，老妇冤枉啊，沈君……” </p>
说着，留下真情实感的浊泪。 </p>
因为虞紫逃婚，没有讨到媳妇的男方家还追过来砸了他们不少家当，老头子因此被气得病了小半年才好。为了平息虞紫闯出来的祸，还赔了不少她跟老头子的棺材本。 </p>
他们俩老的就这么一个孙儿。 </p>
还能害虞紫吗？ </p>
朱氏老妇人抽抽噎噎，含沙射影说虞紫逃婚没多久，朱家村就流传虞紫跟野男人跑了的消息，几个村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。 </p>
他们估摸，虞紫是因为这个才逃婚。 </p>
即便真是如此—— </p>
“大妞啊，你说出来就好，何苦要逃？” </p>
逃了婚，过得不好，现在又来告他们。 </p>
图什么呢？ </p>
思来想去，应该是图他们的棺材本。 </p>
一番可怜兮兮的痛斥，听得底下庶民怒火炽盛，恨不得冲过来给虞紫两拳头——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的恶毒子嗣！ </p>
不孝至极，可恨至极！ </p>
沈棠一边听，一边嗯嗯两句。 </p>
她听得非常非常认真。 </p>
连朱氏老妇人也以为她被说动了。 </p>
唯独一侧的虞紫暗咬牙根。 </p>
她相信沈君！相信敢于向七家地头蛇亮剑的沈君，绝非昏庸无能之人，更不可能被一个山村老妇三言两语就牵着鼻子走！ </p>
沈棠也没辜负虞紫的信任。 </p>
她倏忽发出一声冷笑，漠然问朱氏老妇人：“老媪啊，我再问一遍——是不是真？” </p>
朱氏老妇人道：“老妇是被冤枉的。” </p>
沈棠啪得一声将自己那枚透明晶莹的文心花押拍在桌案上，眉眼冷冽，呵斥：“冤枉？对着这枚文心花押再说一遍！” </p>
朱氏老妇人作为曾经的略卖人，走南闯北也是有监视的，知道文心花押意味着什么。不过，作为普通庶民，她的认知有限，只知皮毛，她道：“老妇真是被冤枉。” </p>
沈棠冷笑：“好一个死鸭子嘴硬。” </p>
底下庶民见此，也稍稍冷静下来。他们是认为老夫妇是好人，告亲的虞紫忤逆不孝，但沈君这态度，明显老夫妇有问题。 </p>
难不成里头真有他们不知的隐情？ </p>
她有些不怀好意地问二人：“老媪，你们俩可知道，略卖是个什么罪？” </p>
朱氏老妇人脸色煞白。 </p>
沈棠指着虞紫，质问老夫妇：“虞紫生母便是你们从他处略卖至此，是也不是？” </p>
朱氏老妇人心下慌得不行，但面上仍算得上镇定，用带着哭腔的慌乱语气，死鸭子嘴硬：“不是不是，老妇哪里敢干这些事情啊？这可是要遭天谴的！祖宗要怪罪的！” </p>
紧跟着指天发誓。 </p>
其母虞氏绝对不是她略卖的。 </p>
甚至将祖坟都搬出来给自己站台。 </p>
事实上，虞氏还是她“解救”出来的。 </p>
朱氏老妇人一副“不说也不行了”的表情，咬咬牙，狠心道：“……此事本算是家丑，为了老妇那可怜的儿媳，本来是不打算说，以后带进棺材里的。大妞的阿娘，的的确确是被人略卖过来，但买她的不是俺们家。是庄家村的老赖头三个，被爷仨折磨得不成人样了，因为几年不生就准备卖了，老妇见其可怜才向庄老赖头下聘将她娶回来，给老妇那个自小傻的儿做个伴……” </p>
围观庶民吃了一个大瓜。 </p>
这这这、这—— </p>
一女服侍父子三人？？？ </p>
虽说这世道非常混乱无序，但浮姑城好歹是“城”，秩序相对好一些，这样见不得光的丑事只停在八卦层面。至多私底下议论哪家如何如何乱，但都是“据说”、“听说”。 </p>
一时间，他们看虞紫目光都不同了。 </p>
朱氏老妇人继续哭诉：“此事，俺们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啊，但为大妞好，一直没跟她说，担心她嫌弃她阿娘。俺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听了那些胡话，这么诬赖俺们俩老的。” </p>
她伤心欲绝地坐在地上，难过得要打滚儿，一旁的朱氏老头子也作势难堪低头。 </p>
沈棠心下摇头。 </p>
这俩老家伙不去演戏是真的亏。 </p>
她问虞紫：“此事可是真？” </p>
虞紫知道想为阿娘伸冤翻案，那些不堪过往都会被翻出来，世人会议论嘲笑——但虞紫更清楚，阿娘从来都是挺直身板做人。 </p>
堂堂正正！ </p>
清清白白！ </p>
真正该为这段不堪过往羞惭的，从来不是她虞美人！是这俩老不死的东西！ </p>
虞紫道：“三分真，七分假。” </p>
她深呼吸：“阿娘被略卖是真，被庄家三人折磨是真，其他都是假的！将她略买至此的，就是他们。阿娘从未有一天屈服！被略卖难道是她的错吗？被父子三人所辱难道也是她的错吗？若不是这俩老东西害人……他们这辈子略卖过的人，不只有小民阿娘一人！他们害了多少人！他们该死！” </p>
那些跟她阿娘一个命运的人…… </p>
都是被这么害的！ </p>
虞紫恨不得现在就将他们掐死。 </p>
他们是有什么脸面，在沈君面前，大放厥词，颠倒黑白，他们还是个人吗！！！ </p>
沈棠道：“他们的确该死！” </p>
她指着自己的文心花押。 </p>
对着朱氏老夫妇，对着底下那些庶民，神色凌厉地道：“你们可知道这世上有言灵，能让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？言灵之下，什么真话都能说出来！你们在这里撒谎，至少一个拔舌！略卖一人，轻则砍足剁手，重则——俱五刑！我也不给你们上刑，不搞严刑逼供那一套。只要你们在公堂之上、言灵之下，再重复一遍——” </p>
“最后一次机会，是不是冤枉？” </p>
凌厉气势令朱氏老夫妇心下咯噔。 </p>
这下子，他们真正慌了。 </p>
但内心仍存着侥幸—— </p>
兴许，兴许这是沈君诓骗他们呢？ </p>
这世上哪里有能让人不受控制吐出真话的本事？真有这本事，那不就是神仙了？ </p>
神仙没有，但言灵管够。 </p>
沈棠给顾池使了眼色，让人口吐真言的言灵可是他的看家本领！ </p>
°益° </p>
气死了，气死了。 </p>
本来上元节想写点愉快番外，或者快速过掉这段剧情，但那事情越看越生气，越生气越恼火，越恼火越想暴躁……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