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为太晚了，还未来得及收拾多余的客院招待沈棠和祈善，便委屈他俩和褚曜二人挤挤。顾池离去前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棠。待外人走光，褚曜抬手布下防窃听言灵。 </p>
褚曜道：“这种时刻让五郎来作甚！” </p>
他率先对祈善发难。 </p>
祈善抱着素商，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猫闺女的毛毛，他反问：“五郎如何不能来了？” </p>
褚曜屈指敲着矮桌，示意祈善能认真一些，别敷衍自己：“你可知叛军一伙想做什么？” </p>
祈善道：“多少猜出一些。” </p>
褚曜一听更怒了。 </p>
“既然猜出来,为何还让五郎进来？叛军意图在于国玺！他们知道国玺在孝城，为此想制造瘟疫,刻意激发民怨消耗国运。一旦国运消耗完,国玺位置便会彻底暴露！” </p>
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！ </p>
祈善挑眉，看向沈棠道：“这个你就要问问沈小郎君了，或者你说服沈小郎君连夜离开。” </p>
乖宝宝坐姿的沈棠：“……” </p>
不是,这把火怎么又烧到她身上了？ </p>
沈棠硬着头皮道：“我也是为了孝城百姓啊，若能挽救城中数万百姓性命，冒一点儿风险也是值得的。我、我想，无晦也不会希望我是冷心寡情，视黎民为蝼蚁的人吧？” </p>
褚曜：“这又不是你的百姓！” </p>
沈棠手指揪着衣角，“委委屈屈”地道：“我知道现在不是，但未来就未必了嘛……对吧？” </p>
褚曜：“……” </p>
他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。 </p>
下意识看向祈善，眼神询问怎么回事。 </p>
尽管他心里打了无数的计划稿子，但他心里清楚沈棠并无多少野心，至少还没有他想要的那种野心，五郎还只是骑个猪、遛个狗、玩玩骡子就能开心大半天的小小孩童。 </p>
决计不会说出他刚才听到的话。 </p>
祈善耸了耸肩，似笑非笑地道：“所以，你知道我为什么拦不住了吧？拦得住也不能拦。” </p>
褚曜：“……” </p>
气氛一时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安静。 </p>
沈棠不懂两位打什么哑谜，一侧的共叔武倒是有些看明白了。说起来也简单，仅因为不管祈善还是褚曜，二人将自身的定位都是“臣”，希望借助未来的“君”实现各自目的。 </p>
他们不需要一个傀儡，沈棠需要的也不是指令，更不需要打着为“五郎”好而左右其选择。在二人可以掌控的范围内，尚且稚嫩的沈小郎君可以试着学会如何当一匹头狼， </p>
冒险一场，未尝不可。 </p>
或许用不了多久，二人对自身的定位还会发生变化。这倒是让共叔武不得不刮目相看。 </p>
看清自身定位与身份，做身份对等的事情，这话看似简单，但做到的人却寥寥无几，因为人是善变的存在。他们往往会因为与权利的距离拉进，而产生了拥有权力的错觉。 </p>
例如内侍，例如外戚，例如宠臣。 </p>
更何况如今的沈小郎君仍是一穷二白。 </p>
祈善和褚曜二人的分寸更难能可贵。 </p>
一个已是罕见，沈五郎却碰见了两个。 </p>
这得是什么运气？？？ </p>
褚曜问：“五郎有什么计划？” </p>
“我起初是想‘借力打力’，用国玺的消息吸引郑乔过来，借助他的兵马掣肘叛军，孝城危机即便不能解除，城内百姓也有了充裕的时间逃难。但如何将消息传递过去就成了麻烦，然后——”沈棠看了一眼祈善，继续道，“元良说有办法办到，但先要进城……” </p>
褚曜顺势望向祈善。 </p>
祈善则看向了置身事外的共叔武。 </p>
共叔武：“……？？？” </p>
看戏吃瓜挂念侄儿的他微微一愣。 </p>
这里面还有他的事情？ </p>
有的，祈善就是冲着他来的。 </p>
祈善道：“叛军明显是冲着半步身上的国玺而来，对吧？半步可想好这块国玺如何处置？” </p>
共叔武一听，脸上的松快一扫而光。 </p>
他目光锐利如刀，语气不善道：“此事与元良无关吧？还是说，你有信心从在下手中拿到这块国玺？打它的主意就不必了！” </p>
祈善：“半步以为辛国还能复国？” </p>
共叔武眸中闪过一丝丝凶光，略带杀气地道：“在下不敢有这个奢望，但食君之禄，国主有托，龚文便是拼死也要护住这枚国玺。职责所在，还希望元良不要再为难。” </p>
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火药味。 </p>
沈棠问：“半步以为我要你的国玺？” </p>
共叔武绷紧的脊背肌肉微微放松下来，但整个人仍像是蓄势待发的凶兽，一旦祈善有任何恶意，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出手——即便毫无胜算也不算完全辜负老国主的交代。 </p>
这与忠诚无关。 </p>
只为了对得起自己的道义。 </p>
共叔武道：“沈五郎不会。” </p>
祈善两个就未必了。 </p>
被褚曜戳穿身份的时候，他就在想一个问题——祈善和褚曜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，也知道他身上有辛国国玺，那为何佯装不知道，还帮着自己隐瞒身份这么久时间？ </p>
陌生人的好，总是带着图谋的。 </p>
不知二人图谋前，他不敢彻底放心。 </p>
祈善冷笑道：“此事你可以放心，在下无意图谋那块辛国国玺，但的确有借用的打算。” </p>
共叔武皱了皱眉：“借用？” </p>
祈善：“如今的四宝郡归属于郑乔，也是郑乔的领土。若在他的领土之上，催动第二块国玺，对郑乔手中那块国玺而言便是两国间的挑衅。这速度可比什么信使都快得多。” </p>
作为国玺持有者，郑乔会第一时间收到感应，自然也会知道失踪许久的辛国国玺下落。 </p>
共叔武：“……你说借？” </p>
他从未想过还有这操作。 </p>
要知道这种例子，往往出现在一国国主御驾亲征他国的时候，相当于两国开战的前奏。 </p>
虽说“御驾亲征”属于国玺的特殊领域，能提振三军气势，但有胆量这么干的国主并不多。 </p>
最近的一个就是郑乔率兵攻打辛国。 </p>
若不谈两国立场、郑乔那一堆罄竹难书的黑历史，光凭这份勇气，共叔武也能另眼相看。 </p>
但—— </p>
共叔武迟疑了。 </p>
倒不是怀疑祈善会有借无还——毕竟眼前这三人联手，大概率能留下他，国玺自然也能到手，犯不着用骗的招数—— </p>
他只是担心一件事情。 </p>
“谁能催动辛国的国玺？” </p>
祈善笑了笑：“这里不正有个现成的？” </p>
被三双眼睛盯上的沈棠：“……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