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水师驻地出来，洪安邦心急如焚，但此时已是深夜，荆州城已经封门，在城外煎熬地等到天明，城门刚开，洪安邦急如星火地冲进了城去，直奔职方司在荆州城的据点，亦是由他现在主持的洪记商铺。 </p>
商铺刚刚开门，伙计刚刚卸下门板，便看见老板一身的露水，从外边直冲了进来。 </p>
“老板！” </p>
洪安邦挥挥手，脚步丝毫不停，直冲向后院。 </p>
砰的一声，洪安邦推开了房门，房内发出一声惊呼，却是扮作洪安邦夫人的张丽华刚刚从床上起来，只穿着贴身小衣，正在对镜梳妆，看到洪安邦直闯进来，张丽华惊呼出声，赶紧扯起床上的长袍，将自己遮挡了起来。 </p>
“你干什么？”她柳眉倒竖，粉脸含煞地喝道。 </p>
“对不住，对不住！”洪安邦赶紧转身，背对着她，道：“实是有十万火急之事。” </p>
看着洪安邦一声的露水，张丽华也意识到了出了大事，洪安邦一直是那种城府极深的人物，很少这样失态的。赶紧穿好衣服，“出了什么事了？” </p>
洪安邦转过身来，“昨天我们是不是刚刚接到相州的情报，说红娘子部将黄瑞在相州打了一个大胜仗，击退了豹滔卫，现在白莲教军正在大步向相州城挺进。” </p>
“是啊，当时你不是还很高兴么？”张丽华奇怪地道：“情报我已经发出去了，过几天都督就应该知道了。” </p>
“这是一个陷阱。”洪安邦喘着粗气，“昨天我去计无咎那里，此人与我说起了这件事，程群在相州布下了一个极大的陷阱，红娘子不去相州则可，一去相州，必然陷入程群的包围之中，领军卫分批已经进入了相州。程群想毕其功于一役，彻底击败红娘子的主力部队，以便其横扫西部！” </p>
张丽华花容失色，“怎么会这样？现在怎么办？” </p>
“你马上启程去相州，红娘子认得你，告诉她这一个情报，让她千万不要去相州，我会派人潜回北岸报告都督，请都督马上做好准备，万一你那边出了岔子，都督也好做出适时应对！”洪安邦道。 </p>
“就这样办！”说话间，张丽华已是麻利地收拾了一个包袱，将武器贴身藏好，便准备出门。 </p>
“等一下！”洪安邦道：“现在荆州城中，认得你的人不少，你这样匆匆出门，岂不惹人疑心，怎么也得装扮一番才能走。” </p>
“还是你细心！”张丽华这才反应过来，洪记现在算是荆州城中有名的商铺，与达官显贵来往甚密，只怕早就有有心人关注他们了。 </p>
一个时辰之后，洪高商铺的后门打开，一个半老的婆子从里面走了出来，左右瞧了瞧，急步向城外走去。 </p>
翼州城外，第五营驻地。 </p>
与雅尔丹的谈判结束之后，征北军得到了陇州，第五营旋即撤出了延州，全军顺到了翼州，他们即将出发前往卢州薄阳，准备随时过江往援红娘子的队伍，而今天，是他们与他们的营将李富贵告别的日子。 </p>
天气太热，不可能将李富贵的遗体运回兴灵，只能就地火化之后，将骨灰带回兴灵，营地的正中央，巨大的棺椁之中，躺着安静地李富贵。四散的尸体已经被仔细地缝合到了一起，崭新的盔甲穿在身上，一面簇新的征北军军旗覆盖在他的身上，棺椁前的供桌上，供奉着三牲，粗如儿臂的白烛分供桌两侧，香炉之中，三柱香正袅袅冒着青烟。 </p>
在李富贵棺椁的左右两边，与他一齐阵亡在栖霞山的千余名第五营士兵整齐地排列两侧，身上蒙着白布。而在这些遗体的后面，是第五营士兵整齐的队列，营地里哀乐阵阵，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息。 </p>
“都督，时候到了！”全益凤走进大帐，向云昭躬身一揖，道：“请都督移步，祭奠李富贵将军！”全益凤是云昭从益州紧急调过来的，李富贵阵亡，孟高难以独挡一面，云昭将全益凤从第七营调往第五营，出任第五营的第二任营将。 </p>
云昭站了起来，今天，他亦换上了全新的战甲，黑色的盔甲之外，昔日黑色的披风已换成了白色，点点头，一言不发，大步向帐外走去，在他身后，姚长坤，王圭，王强，孟高等人依次走出了大帐。 </p>
李富贵是安庆边军自云昭执掌以来，第一个战死沙场的大将。 </p>
走到棺椁之前，扶棺看着内里脸上仍带着笑意的李富贵。 </p>
“麻子，一路走好！我会把你带回家乡的。”云昭仰首向天，竭力忍住不让泪水掉下来，“覃家，我已经杀了一小半，算是替你复了一小半的仇了，你放心，总有一天，我会把覃理丰押到你的灵前，剖腹掏心，来祭奠你的英灵，你如泉下有知，可别走远，等我将那个老王八送来与你做奴隶！” </p>
“都督，李将军战死沙场，亦是军人的荣耀，都督不必过分伤心！”全益凤走了过来，送上一柱香。 </p>
接过清香，走到供桌前，云昭双手捧香，向着棺椁躬身行礼，一连三鞠躬，起身将香插进香炉之中，转身离开棺椁，缓步走到一侧那一排排蒙着白布的死难遗体之前，弯腰，深深鞠躬。 </p>
云昭之后，姚长坤，王圭，王强等人依次上前祭奠。第五营的军官们随后排成长队，自棺椁边上走过，与他们的长官作最后的告别，人群之中，响起了低低的饮泣之声。 </p>
“恭送弟兄们上路！”一个时辰之后，全益凤高声呼道。士兵们走上前来，抬起巨大的棺椁，安放在柴堆之上，随即，蒙着白布的士兵遗体亦被一一抬到柴堆之上。 </p>
“都督！”全益凤手执熊熊燃烧的火把，走到云昭的面前。 </p>
接过火把，云昭大步走到柴堆之前，“麻子，回家了！弟兄们，回家了！”挥臂一扔，火把落在柴堆之上，腾地一声，火焰冲天而起，将棺椁，遗体瞬间淹没在烈火之中。 </p>
“伏旗！”全益凤大声吼道。 </p>
哗啦一声，第五营全体旗帜都平放了下来。 </p>
“恭送李将军！”全益凤单膝跪下，右手抚胸。 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