商铺的尽头是一所学校, 就是余淮镇中学，王小凤家的老宅就在中学旁边。 </p>
王小凤推开院门，霉和灰尘争先恐后扑向她, 她抬手扇几下, 捡起棍子挥断挡住去路的蜘蛛网, 走了几步她就放弃了，丢下棍子跑到路上拼命咳嗽。 </p>
林北退出来：“你家宅基地比别人家宽了半间屋。” </p>
“屋后面是一条河, 我爸说当年我太爷爷拉骡子跑到老远弄回来四根石柱, 我太爷爷就用石柱在河上弄出了半间屋。”王小凤望向老宅, 她眼中多了几分惆怅。 </p>
“你家老宅每排可以建四间敞亮一点的房子, 当然，也可以建五间房子。”林北建议她建五间房子，因为房子离路还有一段距离, 她家租客可以在店铺门前搭一个摊子, 后排也建五间房, 虽然住房面积有点小, 但是在后面再接半间房, 住房变成了两间房，弥补了房间面积小的问题。 </p>
“林师傅，听你这么说，我现在就想租房子, 门面面积小, 租金低, 后排有一大一小两间住房，我和我对象住大的房间，我家小孩住小的房间。”王小凤噗嗤笑出声，“我还没结婚都想租, 结过婚的人肯定更想租。” </p>
“行，就盖一排五间房。”王小凤一锤定音。 </p>
“你自己订材料，还是我帮你订？”林北紧接着说。 </p>
“你帮我订。”王小凤大致知道每种材料的单价，却摸不清楚哪家材料好，所以她大胆的把订材料的事交给林北。 </p>
“你找人拆房、处理垃圾，还是交给我处理？”林北又问。 </p>
“你吧。”王小凤懒得再找人。 </p>
林北和她谈钱，王小凤见林北头发上缠满了蜘蛛网，肩上、手背上全是灰，她实在不好意思跟林北讲价，就同意了林北的报价。 </p>
林北和她签了合同，拿了预付款，他径直走到旅馆门口。 </p>
旅馆旁边是澡堂，有好多人到澡堂洗澡，有一个老汉察觉到了商机，他每天蹲守在澡堂边给人剃头，找他剃头的人还不少，他一天至少能赚一块钱哩。 </p>
林北找到了老汉，让老汉把他头上的蜘蛛网剪掉。 </p>
“你头上蜘蛛网缠的真够结实。”老汉弄了一下他的头发，“只能剪成寸头，要不然你头上的蜘蛛网没法弄。” </p>
“行。”林北好心情说。 </p>
林北剪完了头发直接回家。 </p>
林东、林南知道林北今天到余淮镇供销社和郑辉谈细节和开工时间，他俩蹲在村口等林北，看到林北出现，兄弟俩跑过去迎接林北。 </p>
“小北，咋样，啥时候开工？”林东跳起来，棉袄上移，露出红色的腰带。 </p>
林南故意落后林东一步，他咧嘴，猛地一窜，身体重重砸在林东背上。 </p>
林东一个驹趔，差点和冻土来个亲密接触，哦，冻土已经半化了，一半水一半冰渣，和这玩意来个亲密接触，林东光想想就忍不住骂大爷。 </p>
“没谈好，郑辉让其他瓦匠队做了。”林北心情烦躁说。 </p>
林南没了和林东玩闹的心思，马上从林东身上跳下来，林东也忘了报复林南。 </p>
林北眼中藏着诸多话，有隐忍，有酸涩，有屈辱，也有无奈，他唇线绷直，捏紧拳头，他注意到林东、林南关切地盯着他，林北突然笑了，轻松说：“我又接了一个单子，明天开工，你俩去通知他们，我回家洗个澡，换身衣服。” </p>
直到林北离开他们的视野，兄弟俩才收回视线。 </p>
小弟千辛万苦配齐了菜，准备好了佐料，他俩只是把菜和佐料倒进锅里翻炒两下，就洋洋得意认为自己老牛批了，他俩真混蛋。 </p>
林东、林南倒影在彼此的瞳仁里，他俩磨牙真想揍彼此瞳仁里的自己。 </p>
林北回头，视线从林东、林南头顶掠过，落到麻雀身上，这只小麻雀落在那棵小白杨树枝头。 </p>
林北的视线又落到林东、林南脑袋上，他回头低声吹了一声口哨，阔步走回家。 </p>
林北走进院子，看到院子里晒了一床棉被，一套现在穿的棉衣，两套初春穿的衣服，林北穿过棉被和衣服，就看见余好好拖着化肥口袋往灶房拽，聪聪弯腰推化肥口袋。 </p>
“里面是什么？”林北上前拎口袋。 </p>
余好好撒手：“米。村里有人到镇上机米，我弄了一口袋稻子跟她一起去机米。” </p>
林北把米抗进灶房，又把米倒进缸里，盖上木板，又搬一块石头压在木板上，防止老鼠钻进缸里糟蹋米。 </p>
余好好甩了甩胳膊，把堆在院门口的稻糠背到池塘那边，她回来，林北正好拎一桶热水到房间。 </p>
余好好进屋翻出一个东西递给林北，林北打开一看，他被惊的目瞪口呆。 </p>
“你把这两根绳子系到窗户上，那两根长的绳子系到房梁上。”余好好积极指挥。 </p>
林北按照她说的做，平平无奇的塑料口袋被撑开，形成一个封闭空间。 </p>
“我攒了十个化肥口袋内胆，今天借大嫂的缝纫机扎的洗澡罩。”余好好手舞足蹈讲述她扎洗澡罩，全村女人、孩子过来围观，她使用缝纫机扎化肥口袋内胆时，他们好奇的不得了，她展示成果时，他们稀罕的不得了，“你把热水端进洗澡罩里面，热气和水气全被洗澡罩拦下来，洗澡一点也不冷。” </p>
林北咧嘴乐，哼哧哼哧把水搬进去洗澡。 </p>
洗好了澡，林北把洗澡罩翻过来搭在绳子上。 </p>
余好好放下手中的蚕豆种子，把院子里的棉被和衣服抱进屋里，她叠好棉被和衣服，用床单把棉被和衣服包起来。 </p>
林北擦着头发走进来：“我剃头发了。” </p>
“更精神了。”余好好把包裹抱到椅子上。 </p>
林北：“……” </p>
你都没有看我。 </p>
林北把毛巾搭在椅背上，他到院子里找儿子玩。 </p>
* </p>
次日，天还没亮，林北起床，余好好、林聪也醒了。 </p>
林北和母子俩告别，吹了煤油灯开门离开。 </p>
他拉着架车到村口等人，他没等多久，人全到齐了。 </p>
每个人背着行囊，头上顶着寒星赶夜路。 </p>
到了余淮镇，天边泛起白光，小镇上的商铺亮起了灯火，饭摊老板忙的脚不沾地。 </p>
一行人匆匆路过，最终，他们在一座破败的老宅门前停下脚步。 </p>
林玉章就地支起了锅，掏出他们带的粮食和菜，中学里有一个压井，林北带几个人到中学压了两桶水，他们拎水回来，林玉章便开始做饭。 </p>
饭后，林北安排他们拆房子，他去订材料。 </p>
林北办完了事回来，他们已经拆好了房子，正在把废料运往垃圾堆。 </p>
王小凤下班过来瞅一眼，看到眼前的场景，她喜的不得了，不停的跟旁边的男青年感慨：“他们干活真利落，当然，还是我眼光好。” </p>
男青年叫唐时代，在铁路局上班，是一名铁路乘务员，他长期跟一条线，每回往返得一个月，每个月也只有两天半假期。他跟人相过不少亲，女方父母对他的工作时长有意见，让他换成短线，因为各种原因他没有换成，结果每回相亲就不了了之。 </p>
这回，他在炼油厂上班的同学给他拉线，撮合他和王小凤，他俩其实昨天傍晚才见面，王小凤跟他提了她改动老宅的事，光听她语言表述，他就知道她不拘小节、大大咧咧，俗称没心眼，他忍不住提出跟她过来看一眼。 </p>
王小凤毫不犹豫就答应了。 </p>
唐时代：“……” </p>
这下他肯定了，这姑娘确实没心眼。 </p>
王小凤父母早亡，自己把自己拉扯长大，她活着长大就不容易了，就别对她要求太高，唐时代想。 </p>
唐时代陪王小凤来到老宅，经过他观察，王小凤找的瓦匠队确实靠谱，但他知道是一回事，王小凤自夸就是另一回事。 </p>
这姑娘处处让他惊喜。 </p>
王小凤没管唐时代，她走过去跟林北打招呼：“林师傅。” </p>
林北把石头放到一旁，他到旁边洗了一下手，走过来指着石头：“从你家墙上拆下来的石头，你是想用这些石头砌一个灶房，还是不要了？” </p>
这些石头和他用砖头砌墙的宽度不匹配，要想匹配，就要多用砖，林北觉得不划算，就放弃这个念头，但是把石头当垃圾丢了，林北又觉得可惜。 </p>
“砌一个灶房吧，给租客弄一个做饭的地方。”王小凤爽快说。 </p>
“可以，这算送你的，不算工费。”林北也爽快说。 </p>
王小凤喜出望外，连说好几声：“林师傅大气。” </p>
林北掏出订货单递给王小凤，王小凤一张一张看，她刚看完，手里的单据就被人抽走，她扭头，看到唐时代站在她身后仔细查看单据，王小凤不仅不生气，还觉得他热心肠。 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