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野稀疏之时,叆叇山雾又弥漫这无妄坡的林间栈道。
来时晨光大作,转眼已月光幽远。
迢迢远程来到这无妄坡深处却见是一览无遗的空阔,最中央的天坛两边白花盛开得如此茂盛,一路绵延并排在这路途上的架上白幡随风摆动。
仿佛光景游移一般,漫天花白的飘雪零落成了空旷的别院,四方光景肃然。
坛里烛火光久久都未曾散去,成了夜幕里最浓重的剪影。
这显得无比漫长的道上,娇弱的少女咬着唇瓣很慢很慢地朝着前方走着。
那被她抱在怀里的褂帽与遗像如此沉重,让她的眼眸都微微颤着。
飘飞的纸扎零碎进微风中,吹拂过此刻已然泣不成声的仪倌们的身影。
少女的步子迈得很缓,泪水从脸颊滚落却并未有丝毫声响。
终于放落的帽檐旁停下两只幽白色的蝴蝶,扑闪着翅膀飞绕在女孩杏色的发梢旁,留念了许久之后才于夜色中翩跹飞远。
“生于生时,亡于亡刻。遵从自心,尽人之事……”
双手十指紧扣,胡桃微颤着眼缝迎着葳蕤火光念着词,话语间没有太多悲伤。
街坊们长长叹着,只是用及其复杂的目光看着队伍前方的仪倌队伍。
也已经完全不知该如何评价此刻那长坛上少女跪坐的身影。
她看得太开了……兴许是好事,但一个年不过十二岁的女孩为何苦要看得这般开,仿佛不再是含苞待放的花苞,而是已经在冬日里盛开的梅花。
无妄坡内的光景传言也是一方仙家之地,因此几度光景的变化并未引起见惯了此景的老人们多少惊叹,那些飘飞的雪花也并不会过于寒冷。
衬着那如雪梅般执着的少女身影,只把这一幕缀得愈发悠远伤感。
往生堂第七十五代堂主,走的时候居然也是如此平淡,却又如此不凡。
另一边的火堆前,阿山婆烧了那一向不卖的龙头大风筝,说是回去要赶忙重新扎一只,待到来年海灯节的时候可以让它带着胡老回来看这璃月人间一眼。
这送别一路迢迢,也是送不尽未遂的旧情的。
人群中,钟离缓缓走到祸斗的身旁,伸手揉了揉他那柔顺的蓝紫色头发,沉默不语地陪伴着他远眺着那天坛内胡桃的身影,久久都没有动过。
“帝君大人……上一次我送翰爷爷来到这儿的时候就很想问,璃月港的大家走后都会来到这里么,我有一天也能来到这吗?”
祸斗抬望起眼眸看着钟离,而后者只是用柔和目光看他。
继而很快归终也来到两人身旁,与钟离一左一右地站在祸斗身边仿佛像是他的父母一般陪他站着,等待着那天坛内胡桃回来。
“自然,我早已说过璃月便是你的家了……无论你做出如何选择,做了怎样错误的事情,待你愿回头之时归宿便永远是这里。”
钟离回应着,目光复杂地看着祸斗那白孝服内穿着的红紫色戏服。
他看着那双在抬头望他时写满眷念的钴蓝色眼眸,冥冥中似乎明白了什么。
“若是回到家乡的路途过于遥远,那在疲累时定要回来多望这璃月两眼好么?”
他弯下腰,双手搭放在祸斗的肩膀上,满怀关切地与他静静对视着。
似有所感的,祸斗朝那远方小道旁的木桥上眺望了一眼。
那儿分明什么都没有,他却似有所感的一直把目光停放在那许久。
一种没由来的悸动让他想要抬起手伸向那个方向挽留着什么,却又轻轻放下。
他转过头,浅浅笑着时眼底却是如此伤感。
“我早已把我的家乡……当作她的身旁……”
这一句话,已经耗尽了他所有力气那般变得越来微小。
那话语落下时,他已经转身向着那不远处慢慢走来的胡桃望着。
沉默不语的归终与钟离对望一眼,只是看着祸斗一路远去。
不知为何的,此刻对方的背影是那么的熟悉。
就像此刻的他,才是真正的他自己一般。